The Key Man 寄生慈善

每年都要來讀一個驚人的白領犯罪故事,總算又等到這一本精采的了。這本書的中文名稱叫做「寄生慈善」,因為這次故事的主角是曾經作為全球最大私募基金之一Abraaj的創辦人。他打著” impact investing” (中文翻譯叫做影響力投資)的名號,只在用資本和私募基金的投資方式,幫助貧窮國家改善如醫療和教育電力等基礎福利。不但能夠有效提升當地人的生活而且還可以賺錢,一切都聽起來那麼美好,不是嗎?

在巴基斯坦出生,於英國受教育的故事主角 Arif Naqvi,從小就看到貧富落差的兩個世界,兩位身為華爾街日報記者的作者們,採訪他以前的老師還有年輕時的老闆,都聽到他從小辯才無礙,思想敏捷。同時也有一種過人的自信和藏不住的野心。甚至他工作的第一任老闆,分享自己節儉的價值觀很樸實的生活型態,Naqvi的反應是覺得非常的不屑。他偶然踏進私募基金的世界,發現可以透過買賣公司交易賺取大筆的錢,進而讓他享受更高層級的奢華生活。而且他發現西方的世界對於所謂的「發展中國家」了解的非常有限,但卻常常帶著幻想,或是一種想要做慈善的一廂情願。於是他充分利用自己在兩個世界當中的身分,鼓吹者所謂「用私募基金的力量」來創造一個可以永續幫助這些發展中國家弱勢人民的故事。

這樣的精神之下,他當然是衝著風險最高,人家最不敢碰的地方去。這裡面包括西方權力角力的中東地區,包括非常腐敗的非洲國家,政變當中的土耳其,當然還有他的家鄉巴基斯坦。最開始他還算有幾個公司的買賣是成功的。因著他大膽的逆向操作,以及幸運的在關鍵時刻出現機會,竟然讓他最初期嚐到成功獲利的滋味。就在這個時候,他的這些經驗吸引了對於「開發中國家」充滿幻想的西方資金。而他也發現如果要賺取更多的錢,得到更奢華的生活和名聲,這條路剛好非常符合他善於說故事和編織夢想的能力。開始被邀請到知名的研討會,得到一些幫助有錢人基金投資者的注目,甚至是世界經濟論壇也開始邀約他參加。在這個過程中他發揮長袖善舞的能力和群眾魅力讓人感覺到他是用商業解決發展中國家問題的答案。雖然他最初期的幾個合作伙伴都感覺到他的貪得無厭和某些道德上的瑕疵,但這一切都無損於外面資金對他的注目以及他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公眾形象。

看著他在這些所謂「拯救世界」「解決世界問題」的慈善論壇中的經歷,真的是看到他把自己包裝成眾人所期待的答案。用各種方法提升自己的知名度和人脈網絡。甚至最後吸引到世界銀行以及比爾蓋茨慈善基金會部分的投資。現在從事後來看這一切的經過只覺得格外的諷刺。這些要花上數百萬美金才能成為座上賓的論壇,一方面說著解決窮人的問題,一方面在極度奢華的論壇安排中享受著。當中或許有人是真心的關注,但更多是完全沒有相關的經驗也沒有接觸過,或甚至邀請他們所謂想幫助的對象。兩位作者是華爾街日報的記者在幾年前他們就陸續接到匿名的投書,說到這個私募基金當中的錢其實是完全被濫用的。就在他穿梭於倫敦、紐約、瑞士的達沃斯、和杜拜等城市之際,其實他裡面不同併購的公司內部不約而同出現赤字,是就有無數多挖東牆補西牆的狀況出現。

 

時間久了當然就會踩過線,用下一筆私募基金投資人新挹注的資金來彌補上一個檔次的缺口。而有時在會計師要來查帳的時候就用緊急借款的方式讓帳面松看起來是達到水準,但一查完帳立刻就把資金抽走。這當中更誇張的是除了私募基金本來就會有的管理費之外,用各種名目把其中數千萬美金,陸續用在自己私人的用途,或甚至匯到個人和家人所另外成立的公司當中。而為了要掩蓋這些事實,他的帳務和最親信的圈子往往都是親人,在公司當中他一方面用高薪來吸引資歷看起來非常耀眼的員工。另一方面也用各種心理操控的手法,讓公司的員工只能聽他的並且想盡辦法要討好他。這樣根深蒂固的文化不但讓整個調查的過程非常艱難,甚至是兩位記者以及當中的一些吹哨者,在蒐證的過程都會感覺到有生命的危險。(讀這本書,倒是側面看到比爾蓋茲基金會對資金管理的嚴謹,以及並不是為了獲利而設定目標。他的基金會管理人是最開始感覺到不對勁而發出警告的)

YouTube 上面有不少故事主人翁在各師論壇中自信並且輕鬆地暢談西方世界對於開發中國家的誤解 (「誰說開發中國家投資風險高?別忘了金融危機可是從美國華爾街引起的!」這個說法用了好幾次也堵住不少人的嘴),暢談商業與慈善並不是要二選一的思考 (「可以賺大錢同時對人類社會有所幫助!」)。然後完全大打他巴基斯坦人身分的牌,用看起來非常謙遜,甚至遭受歧視而不氣餒的態度來面對媒體。這樣的包裝完全符合了許多有錢人或是基金投資作者的預期和想像。書中我最有印象的一個人物,是他忠心耿耿的巴基斯坦會計,從他一開始發跡一路跟到後來,完全依據著他的指令做各種資金的轉移。但是後面幾年在光鮮亮麗的外表之下,也只有這位會計知道他們的現金流多麼的枯竭,常常拼了命要告訴在各地論壇五星級飯店中演講的老闆危急的狀況,換來的是摸頭和更多不法的資金轉移。每次讀到這位會計的戲份,總是覺得可以強烈感受到他焦慮到快要無法呼吸的感覺。

想要用生意模式的方式做慈善不好嗎?影響力的投資很精神是不好的嗎?我想當然不是。但是讀這本書讓我想到一段話 “The road to hell is paved with good intentions “ (通往地獄之路是有一堆好意所鋪成的)。好的用意絕對是重要的,好的用意沒有加上格外的檢視和接受判斷,很容易就會變成一廂情願。而「一廂情願」本來就會讓各種的判斷失準,看不到當中應該警覺的事情。當我們對某一個願景有著一廂情願的想法,或是太希望事情能夠照某一種腳本發展的時候,很容易就會吸引到有心人士投其所好,然後騙取他所想要的東西。無論是這些國際政商名人,或是我們一般人都必須有自我檢視的方法。

書本的最後還是挑戰讀者們思考政府的機能以及私人企業的機能。民主社會當中人們非常容易批評政府沒有效率,而對於私人企業更有期待。可是資主義走到現在,也開始看到私人企業權力過高時的危險。民主的制度本來就是一個不斷自我修正的制度,如果大家能夠善用這個制度從根本的去直擊社會分配的議題,雖然不是快速的解藥,或許更是一個成熟民主社會應該願意經歷的修煉。

📚延伸閱讀

📕”Bad Blood” 中文版「惡血」
2018的白領犯罪故事,用一滴血可以檢驗疾病的夢想,造就「最年輕女首富」的騙局

📒”Billion Dollar Whale” 中文版「鯨吞億萬」
2019 以馬來西亞國家基金為主的跨國詐騙。劉小胖看準每個人嚮往的事情,投其所好的把整個騙局串起來。當中只有當過騙子的華爾街之狼看出他騙子的本質,果然是內行的看門道啊!

📗”Super Pumped” 中文版「恣意橫行」
2020 Uber 創辦人的故事。不算是騙錢,但創造的惡劣文化衍生出許多可以歸類為刑事犯罪的誇張事情 (後來被董事會開除所以公司應該不是這樣了吧)

📘”Collision course” 中文版好像還沒出來
被日本政府通緝的前雷諾日產董事長 Ghosn 突然出現在媒體面前時整個世界都震驚了他是怎麼逃多日本的24小時監控呢?控訴他挪用公司資產的日產汽車和他各說各話,到現今仍然是無解的平行線

Leave a Rep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