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llbilly Elegy 絕望者之歌

認識美國底層白人的「絕望者之歌」

幾個小時之前剛剛接受提名的美國共和黨副總統參選人JD Vance 在2016年著作的這一本自傳，在幾天之前Amazon上面已經不容易買到了。但還好有聲書是隨時可以下載的，並且作者親自朗讀的書籍總是更有真實感！ 關於外界比較少了解的美國白人勞動階級的世界，作者親身成長的經歷描繪相當深刻。（這是書評，無關Vance 的政治立場）

#比貧窮可怕的東西

在美國中西部的Appalachian 山脈地區，最早曾經是蘇格蘭和愛爾蘭移民的據點。曾經因為鋼鐵工業和煤礦產業撐起的經濟，也因為這些產業沒落工作大量減少而造成經濟的衰退。這裡的人們被稱為Hillbilly，字面上是鄉巴佬的意思，但還有更多貶意的含義在內。這個族群給人的刻板印象是教育程度低落，講話粗俗，個性暴戾。後來也因為經濟衰退而引來毒品和無法好好工作的其他社會問題。但是他們以對家庭的忠誠和尊嚴維護而自豪，也對於愛國的情操非常驕傲（在美國參與世界大戰時，這個地區的自願役比例是全國最高的）

Vance 成長在這樣的環境，他的母親在還未成年之前就已經懷孕並且離了婚。在他成長的過程當中母親常常是在毒癮和欠債的情況之下度過的。在年幼的時候父親就離開了他們，而母親帶回家一個個的男友也都在短時間之內，一個個離去。在他所看到的世界當中，周遭的家庭和鄰居也是如此。偶爾有跟外界的人結婚的親戚，處理人際關係並沒有吼叫和逃離，讓年幼的他感覺非常奇怪。

Vance 回憶，在這個環境當中人們相信社會制度就是與他們作對。所以能夠成功的人不是生在有錢人家，就是生來有過人的天賦。這個思考方式，讓孩子覺得自己的選擇和努力完全是無用的。比貧窮更恐怖的就是那種「習得無助」的絕望感。長大後的人也很容易因此對人生感到憤怒，責怪政府，責怪大企業，也責怪那些看不見的外國人。

#改變命運的介入力量

雖然母親有著極度不穩定和傷害的傾向。但Vance發現他人生有些意外的介入，讓他避免進入世代惡性循環的咒詛。

首先是外公外婆代替了父母的職責。特別是他的外婆，雖然她自己也忍受外公酒醉的虐待，自己並沒有受到任何好的教育，並且滿口髒話而且常常威脅要使用暴力。但外婆總是告訴他不要像周遭這些人一樣，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起責任，要相信自己能做任何的事情。同時在外公外婆家居住的那幾年，讓他終於有穩定的地方可以居住，而不是居無定所，或是恐懼今天家中的大人到底會是什麼精神狀態？

再來就是高中畢業加入軍隊。軍隊的訓練讓他真正學會如何打理自己的生活。包括早睡早起的生活紀律，如何健康飲食和運動的紀律，甚至如何管理金錢和時間的紀律。因者軍隊讓他培養起來的能力和自信心，也才幫助他能夠進入大學，甚至是得到耶魯法學院的獎學金而成功的爬上完全不同的社會階級。

書中有描述他第一次跟耶魯法學院學生們一起面試律師事務所的那個暑假。在高級餐廳當中他面對西餐餐具的不知所措，面對各種聽不懂的酒名慌張回應，驚訝於餐廳桌布的材料，比他的床單還更柔軟舒適，以及第一次喝到氣泡式礦泉水因為覺得像是難喝的可樂而直接噴出來。這些文化衝擊，都在再讓他感受到自己的不配。但所幸他的指導教授以及後來的妻子，都告訴當時的他，他是有能力去爭取更好機會和生活的。

#貧窮階級的孩子需要什麼

我覺得這本書相當不錯的，是作者回憶這些成長經歷的自省。他在法律和政治界跟人討論社會階級問題，感覺到人們總是會過度的簡化問題。同時也會對於政府政策有不切實際的期待。當然工作機會增加，或是財務壓力減少都一定有幫助。但作者看到這個白人勞工階級的社群太封閉，以至於他們的價值觀已經完全不符合21世紀而不自知。

他提到當歐巴馬當選總統時，這個族群很多人認為歐巴馬不是美國並且相信許多的陰謀論。他們相信政府在打壓他們，他們不信任企業，也覺得其他國家搶走了他們應得的工作。作者想要告訴自己人的是：我們是否應該檢討停止怪罪他人，並且勇於負起當負的責任呢？

Vance 認為除了正規的教育和工作機會之外，對於貧窮階級的孩子還缺乏的是所謂的「社會資本」（Social Capital)，就是那些社會中不成文，但很重要的一些資訊。這當中包括理財相關的知識，包括如何找尋補助的資源（他到了耶魯才知道原來他可以用貧寒身分得到大筆的獎學金。但這是在貧窮地區的人完全不知道的），包括如何找尋工作機會，以及如何解決人際之間的紛爭，以及如何挑選朋友。更重要的是，孩子們需要看到能夠鼓勵他們的一些榜樣Role Model 。他寫這本書的目的就是為了要呼籲社會注意到這個問題，也希望更多人能夠向資源頻發的孩子伸出援手。

至於他現在要角逐美國副總統職位，是否能夠用這樣的影響力加速這個改變呢？我想這都是選民所拭目以待的吧！

JD Vance Red Talk “America’s forgotten working class”

📚延伸閱讀📚

📕”Our Kids”
中文版「階級世代：窮小孩與富小孩的機會不平等」

美國階級不平等和無法流動的問題眾所周知，但這類的討論常常流於空洞和對立。這本書的研究分析非常透徹，用真實採訪的故事，把成因與相關因素分開處理。我覺得讓我有新收穫的作者說明解決“opportunity gap” （機會不平等）不但不夠，有時還會強化先天的不平等，必須解決“Savvy gap”（善用度不平等）

📒”Maid” 中文版「我只想讓我女兒有個家」

Netflix 影集《女傭浮生錄》的原著書籍，從一個單親媽媽的視角看見貧窮邊緣的掙扎。從另外一個視角，看見美國貧窮勞工階級要能翻身的各種障礙。

📗”Evicted” 中文版「下一個家在何方」

臥底社會學家的著作，在看似富裕的美國大都市中，被“居住”需求所困住的許多人，一張法院“驅離”（原文書的名稱）的通知，如何讓許多人深陷貧窮而無法自拔，甚至會出現自我放棄的行為

“你根本無法想像 他們得上進或自制到何種難以想像的程度， 才有機會振作起來脫貧。僅僅是從在貧窮中掙扎度日，進步到在貧窮中穩定度日，這當中的尺度，就已經遼闊到讓在底層的他們卻步。因為就算是蜘錙銖必較的存下半分錢，他們也毫無勝算能脫離貧窮，於是他們選擇放棄治療。”

📘”Empire of Pain” 中文版「疼痛帝國」

美國境內鴉片戰爭，其中一個要角就是這個「止痛帝國」的Sackler家族，被稱為「穿著禮服的毒販」。書中講到因止痛藥而染上毒癮的其中有許多是勞工階級合法取得藥物的人，只是為了舒緩工作傷害的不適，跟一般想像交友不慎誤入歧途非常不一樣。但染上毒癮的漩渦，對人的生命毁壞殺傷力是一樣的，也是Appalachia 社區更加絕望的原因之一。